走過家暴幽谷 迎向天晴之路
從事服務業的她,每次來到社工面前,總是打扮得體,燙捲的髮絲搭配淡妝的臉龐,顯示出她待人處世的禮節。如果不說,誰也看不出來,眼前的這位女士,從10 多年年前就有多次家暴通報紀錄。先生長期失業、情緒不穩定,諸如用太小的鍋子煮水餃、早上忘了幫小孩準備雨傘,這類雞毛蒜皮的小事,都能挑動先生的敏感神經,動輒辱罵三字經、摔東西,甚至動手將她打到頭破血流。
漫延多年的精神虐待,如同先生長達數小時的叨念指責,讓她生活在恐懼裡。即便當她出門上班,或到基金會與社工面談,焦慮、害怕與永無止盡的淚水,仍然在她身邊縈繞不絕,再多的妝扮也掩蓋不住她的憂鬱。可以想見,對活在絕望裡的她來說,也許相信「做什麼都沒用」,反而還比較輕鬆。雖然社工追蹤多次,她的說法總是雷同:先生不可能改變、自己也不想讓家庭破碎,因此她總是拒絕社工服務。
直到104 年,她再次被通報,社工與她去探望她的孩子。小女孩與母親同樣拘謹、有禮、將自己打點得很好。這個早熟的孩子在社工面前,同樣一言不發,淚流不止。順著孩子垂下的臉龐看去,她雙手的指甲,沒有一片是完整的,狗啃過似的指甲邊緣,是孩子因為太過焦慮、壓力爆表,自己撕、咬出來的結果。
經過長時間的服務,社工才逐漸發現,先生會威脅孩子:「不能把家裡的事告訴別人,很丟臉、會被老師同學看不起。」這些年來孩子只能將所有的害怕、恐懼、焦慮都藏在心中;而當幼小的心靈承受不住時,撕指甲成了唯一的出口。這位母親告訴社工,孩子幾乎每天做惡夢、磨牙,而她自己小時候,也是這樣將目睹暴力的痛苦全吞下肚。母親看著女兒,彷彿看見了兒時的自己。「我不能再看孩子這樣下去」說著這句話的她,從前空洞灰暗的眼神,有了一絲微弱的光芒。
為了協助這位母親,長達一年多的時間,社工主動定期與她連絡,且密集地連結警察、里長、加害人的社工、孩子的社工、學校老師,一起討論如何協助這個家庭,社工協助媽媽聲請到保護令,也透過警察跟里長的約制,讓爸爸不再打人。但事情可沒這麼順利,爸爸轉而用其他方式發洩他的不滿,例如不讓媽媽和孩子單獨相處、任意將媽媽鎖在門外1-2 個小時、無理苛扣生活費等等。
社工和媽媽沒有因此而放棄,除了陪著媽媽練習如何保護自己與孩子、減少爸爸行為對家人的危害,也與媽媽一起讓孩子理解:社工不是要拆散這個家庭,而是要幫助這個家,保護她跟媽媽的安全。整個服務過程將近四年多的時間,才逐漸讓孩子卸下心防,願意接受學校和社工的輔導資源,陪伴孩子走過情緒的低谷。
家庭的互動、暴力事件往往不是一天造成的,社會上卻仍有「說走就走」的迷思,認為離開就能保障安全。許多的受暴家庭都需要社工長期的陪伴,和親友、外界資源很多的協助,才能恢復安全、穩定的狀態。從受暴恐懼中離開,對每位家暴被害人,都是一場耐力賽。無論是鼓勵與肯定,或是贈物及捐款,都是與我們一起,陪著這些家庭成長前進。相信若是有更多人一起參與,這條雨過天晴之路,將會更加踏實,不再遙不可及。
(文/ 家庭暴力防治組社工 陳謙柔)